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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锥型铁(短篇小说)

日期:2022-4-30(原创文章,禁止转载)

怎么说呢,搬家后,那块铁就一直放在李木家南边那间屋的窗下,那是一大块铁,很大的一块,严格说应该是一大坨,像一坨巨大的牛粪,这么说不好听,或者就应该说它是一个锥型的铁坨,它比食堂饭桌小不了多少,但这锥型铁最高的地方不到半米。搬家的时候,人们怎么也弄不动它,还动用了小型手工操纵的那种有链条的起吊机,李木和他的朋友好几个人“哗啦啦、哗啦啦、”很费力地把它吊起来,然后才装上车,就这样,它也跟着搬到了新居。李木和她的母亲原来住那种小平房,这坨铁可以放在院子里,现在他们没有院子了,而这坨铁又不能搬到屋里,李木和他母亲合计了一下,就把它放在了南边那间屋的窗下,只不过,他们用一大块旧苫布把它苫了一下,这样一来,人们看不出它是什么,人们也不关心它是什么,只是小区的人来过问了几次,春天来的时候小区要绿化,小区的管理人员才知道李木的南窗下有块巨大的锥型铁。他们都觉着奇怪,怎么会有这么老大一块铁?要是拉去卖废铁,大概会卖不少钱。

那天小区倒垃圾的那个中年人来了,他敲门进来,问这块锥型铁卖不卖?

李木的母亲一下子就火了,她对那个倒垃圾的中年人说:

“谁说卖!谁说卖!”

李木那天也在,他从里屋冲出来。

“滚!”

倒垃圾的中年人很吃惊,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

“滚!”

李木又大声说。

倒垃圾的中年人是退着出去的,他的眼睛有些斜视。小区里的人总是能看到他一天到晚一趟趟地倒垃圾,蹬着他那辆垃圾车。

李木的母亲已经退休了,她以前是一家小学校的老师,李木的父亲去世都快二十年了,李木的父亲是钢铁厂的小技术员。李木现在几乎都想不出父亲长什么样了?李木现在有许多问题,但他最大的问题是他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而且他也不怎么愿意和女孩子们来往。这让李木的母亲很发愁,李木不找女朋友的原因是李木到现在还没有工作,从他走出大学校门那天开始他就不停地到处找事做,他不是没做过事,他做过的事太多了,有一阵子他还送过快递,还当过一家超市的门童,但这都是些零零碎碎,可以说算不上是什么工作。李木现在像是有些心灰意冷,对找工作不再抱任何信心了。所以他几乎整天都待在家里躺在沙发上看电脑。李木的朋友不怎么多,也就那么几个,有时候李木也会出去和朋友们聚会一下,喝喝酒唱唱歌,或骑着车子离开这个城市,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但说实话他们也走不多远,为了生活,他们都得拼命工作,出去走走玩玩儿,最多也不过几天时间。但李木现在没工作。所以就总是待在家里,对着电视发呆或者躺在沙发上发呆,有时候就那么睡着了,醒来会去喝一杯水,然后会再坐下来看电视,看累了就再睡,或者抽支烟。

“你还年轻,木木。”李木的母亲说。

在李木母亲的眼里,李木还是个孩子,她甚至觉着这样下去也挺好,自己的退休工资够她和李木花了,她有时候根本就不敢想像李木离开自己。李木的父亲离开她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想过会有那么一天,而且会来的那么突然。她有时候会从梦里惊醒,李木的父亲,突然浑身是火从什么地方又爬了出来,然后一下子就什么也没有了。

“你要找工作!”李木的母亲对李木说,“你不能没有工作。”

没人知道李木母亲内心的恐惧,李木的母亲想如果自己也突然像李木的父亲那样一下子就没了李木可怎么活?

“木木,你不能没有工作!”李木母亲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很亮。

“这样就挺好。”李木说。

“我要是没了呢?”李木的母亲说。

李木看着母亲,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那怎么会?”李木站起来,说。

“我要是没了呢?”李木的母亲又说。

“那怎么会!”李木叫起来了,他被母亲这句话吓着了,整个下午,他躺在那里。

而李木的母亲果真突然就没了,那天李木从外边洗澡回来,家里静悄悄的,换了拖鞋,他先是坐在那儿看了一会儿电视,家里静得像是有点不太对劲,要在往常母亲早就会在厨房里忙开了。接下来,李木的尖叫声把邻居们吓了一跳。李木发现母亲就躺在阳台和厨房之间的门那里,早已经没了气息。

“——我是木木!——我是木木!”

在那一刹间,李木觉得自己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李木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往胸口那地方涌上来,紧接着,李木觉得自己在消失,在慢慢飘浮起来,李木能听到的只是自己的声音:

“妈——我是木木!”

李木的打算很简单,他觉得这个家乃至这个城市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一点点的意义,虽然他从小在这个城市里边长大。李木的打算是到外边去待一阵子,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一辈子。一旦远离这个城市,他准备开始做自己的事,那就是当一个点心师,烤自己心爱的小点心。他现在连女朋友都没有,所以也不必和谁商量。李木打算把现在的房子出租,租金是半年结一次,这笔钱正好用来在外边租房子。母亲给他留的钱虽然不多,但李木暂时还不用担心没有饭吃。李木把家收拾了一下,电视机和洗衣机要留给房客,床和桌子当然也要留给人家。李木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到了一个柜子里,里边有两件母亲给他织的毛衣,还有两条毛裤。有一阵子,李木的母亲总是在给李木织东西。李木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了箱子里,并且上了锁,母亲的东西也都放在了另一个柜子里,也上了锁。到时候,李木会对租房子的房客说谁都不许动这两个柜子。收拾完这一切,李木整整躺在沙发上睡了一整天,其实他没睡着,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在自己脸上,凉凉的,他就那么躺着,也许是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突然听到有声音从厨房那边传了过来,水管子被打开了,“哗哗”的,水流冲洗着什么,刀在砧板上切东西,一声一声一声一声。李木突然清醒了,他从沙发上一下子跳起来去了厨房,是一场空欢喜,厨房里空空荡荡,母亲用来腌泡菜的那几个玻璃瓶子还在那里,一个大的,三个小的。母亲用来腌咸鸡蛋的那个小瓷坛子也在墙角放着,母亲几乎天天都要穿的那个围裙在台子上放着。还有那个铁皮小烤箱,上边的红漆都快掉光了。母亲总是用这个烤箱给李木烤点心吃,后来他大了,也用这个烤箱给母亲烤点心吃。李木很想大喊一声,他张张嘴,脸上又有凉凉的东西在滑落。李木又重新躺回到沙发上去,这一次他睡了一会儿。有一种声音轻轻轻轻朝他这边走过来,有件东西盖在了他的身上。李木一下子又惊醒了,他希望这回不是梦,睁开眼,什么都没有,整个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这让他怕极了也伤心极了,他站起来,看看左右,然后再次躺下,这一次他没有躺在沙发上,而是躺到了母亲的那张大床上。李木让自己的脸贴在母亲枕头上的那块蓝格子枕巾上,上边有李木从小就熟悉的味道,蓝格子枕巾很快就湿了。

李木又回到了沙发上,头枕着这边的沙发扶手,脚搭在沙发的另一边扶手上。他就那么一直躺着。这之间,他打了一个电话,给他的朋友臭臭,李木的朋友臭臭是开车的,李木请他过来一下,李木打电话的时候心里一直在说:

“这没什么不对的,这没什么不对的。”

李木在心里对自己说那一坨铁不能总放在那里,自己要走了。

“你明天来吧。”李木说。

“好的好的。”李木的朋友臭臭在电话里说。

“外边冷不冷?”李木说。

“你几天没出门了?”臭臭说。

李木是有好多天没有出门了,这是初冬,树叶还没落完,落叶打在窗子上,李木明白那是落叶。

“你得出去走走,别总在家里待着。”臭臭很担心李木。

“我这就出去,待会儿出去吃碗面,再加一个鸡蛋和丸子。”李木说。

“你听见没?”臭臭在电话里说。

“什么?”李木不知道臭臭让自己听什么?

臭臭让李木听那边的蝈蝈叫的声音。

“你的叫得怎么样?”臭臭在电话里问李木。

李木和他的朋友臭臭从小就喜欢在冬天养这种会叫的虫子,但李木的蝈蝈前不久死了,李木的母亲出事那几天李木把什么事都忘了,他还忘了煤气炉上坐着的一壶水,火把那把壶的壶底烧穿了,烧了一个不规则的洞,可以同时伸进去两个指头。李木想去买一把新壶,但他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几天,他会用做饭的锅给自己烧一点水喝,同时还会用它给自己煮一点方便面吃。母亲买的桔子还在,放在塑料袋里,但是都已经干缩了,有点发黑了,李木就让它待在那里,不舍的吃也不舍的动,他想像母亲是怎样把它轻轻放在那里的。母亲用过的那个水杯也放在那里,里边还有一点点水,是母亲喝剩下的,李木不舍的动它,就让它待在那里,他会久久地看着杯子里的那一点点水,那是母亲喝剩下的水。他怕那点点水蒸发掉,他用一张塑料薄膜把杯口封死了。

“你真的要去阳朔?”臭臭在电话里问李木。

“去定了。”李木说。

“也好,我会去看你。”臭臭说。

“我去那边开个烤点心的作坊。”李木说,“饿不死。”

李木的朋友都知道李木做的点心特别好吃,李木喜欢做这些事,李木的母亲教会了李木烤点心,面粉,油,白糖,有时候会用一点蜂蜜和牛油还有鸡蛋,这些东西到处都有得卖。李木早就想要开个烤点心的小作坊了,他很喜欢烤点心吃,还喜欢把自己烤的点心拿给朋友们吃。

“我自己能养活自己。”李木说。

“自己养活自己没错。”臭臭说。

李木又对电话那边的臭臭说,“收废品的人会开车过来的,你不用开你的车。到时候你替我看着就行了。”李木说自己到时候要回避一下,也许就到别处转上半天,李木说自己不能看着别人把那块铁拉走。

“这你知道。”李木开始哽咽了。

“那当然那当然。”臭臭马上说。

李木的事臭臭都知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有什么办法呢?那么大一块儿,你又不能带着走。”臭臭想安慰一下李木。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李木说。

“明天到了中午你再回来。”臭臭在电话里说。

“我什么也没有了。”李木说。

李木这么一说,臭臭也开始伤心了,电话里轻轻一声叹息。

“没关系。”李木说。

李木又躺回到沙发上去,就那么一直躺着,天一点一点黑下来。母亲去世后,屋里的窗帘就一直没拉开过,所以屋里比外边黑得更早一些。再后来,李木把灯开了,夜已经深了,李木就那么坐着。楼上传来水管子流水的声音,再有,就是脚步声,有人上楼去了。开门声,关门声。又有人上楼了,咳嗽,吐痰,跺脚,跺得声音很亮,灯肯定一下子就给跺亮了。

李木能去什么地方呢,天已经冷了,路边的树叶都差不多快落光了。第二天一早李木去了超市。他其实什么也不想买也不需要买,他只是想看看。超市里总是有许多可看的东西。李木有时候会在这个超市里买些过季的衣物,比如那种麻灰色的运动裤,穿起来很舒服,李木现在就穿着这种裤子。还有那种窄腿牛仔裤,虽然便宜,但穿起来和正品差不多。李木的母亲早就教会李木了,在换季的时候把明年要穿的衣服一下子买好,这样会省下一笔钱。李木东看看西看看,其实他什么都看不上心,要在平时,他总是和母亲一起到这个超市,最多的时候是来买菜,那一定会是在超市快要关门的时候,这时候的菜最便宜,要是不处理,隔一夜也许就要烂了。

臭臭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过来的。臭臭在电话里对李木说:

“你先听我说,老木,你别急”

“什么事?”臭臭这么一说李木就急了。

“那块铁不在了。”臭臭在电话里说,有点儿结巴。

李木手里的人字拖“啪”地一声掉了下去,李木正在看这双人字拖。

“你说什么?”李木说。

“那块铁。”臭臭在电话里说。

李木没有弯腰把那双鞋拣起来,他的脑子一下子空了,他不小心撞了一下站在他旁边的年轻人。

“你能不能慢点?”年轻人说。

李木已经从鞋品柜这里跌跌撞撞走了出去,超市里的人总是很多。

“怎么就不在了?”李木边走边对着手机说。

“你是不是挪地方了?”臭臭说。

“没有。”李木说,母亲去世那天李木还去看了一下那块儿铁,李木还对那块儿铁说了话,李木蹲着和那块铁说话,像小时候一样,把眼泪一下一下抹在那上边。

“你没事吧?”臭臭在电话里说,“你晚上就没听到有什么动静,那么大的东西,不可能没动静?”

“我没听到任何动静。”李木说。

“也许还能找着,那不是个小东西。”臭臭说,“你别急。”

“那不是铁,那不是铁。”

臭臭听见电话里李木在说。

“那不是铁。”李木又说,哭出了声音。

“老木你在什么地方,我这就打车过去找你。”臭臭在电话里说。

李木去的那家超市其实是在地下,李木乘着电梯上来了,李木的脸色真是很不好看,他把脸用手抹了又抹,眼泪还是不停地涌上来。上了电梯也就到了路边,电梯口有两个人正在打架,其中一个的鼻子出了血,血又被涂了满脸,李木六岁上就没了父亲,所以从小就胆子特别小,李木当然不会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打架,周围的人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架,但围过来看的人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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